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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欣欣:读《琐话》之琐话--老了的人爱读回忆录(四)

2009-4-20 12:53 AM| 发布者: 星光| 查看: 517| 评论: 0

摘要: 张中行的琐话系列初版于90年代初期,据说出版之后,立刻畅销。但当时我人在海外,为生计和身份奔忙,对其人其书一无所知


张中行的琐话系列初版于90年代初期,据说出版之后,立刻畅销。但当时我人在海外,为生计和身份奔忙,对其人其书一无所知。2006年他去世,我在网络上读到一篇他的访谈,一读才知他原来就是杨沫所著<<青春之歌>>里的“余永泽”。年轻时,可读之书极少,遂使<<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等成名。


我一兄长叶志江,作学生时曾对女友表示毕业后要为她买件绿毛衣,却不料被女友斥为和余永泽一样庸俗---因为老余和老叶一样(或者老叶和老余一样),毕业后第一个心愿就是给女友买一件绿大衣。叶兄提及此事是在其<<救美>>一文中,却未说他读过<<青春之歌>>。他只自辩道“我觉得她穿绿毛衣很漂亮” ,挺委屈的,是不?


叶兄于1963年入清华读书,那时我还在读小学。本来他该算咱的前辈,但咱家领导和他同辈,我也就没大没小地称兄道弟了。虽说萝卜不大长在背(辈)上,但余生毕竟也晚,他的事多是听来的。听说当年他上大学时就写学术论文,因“红专俱全”曾为全国大学生之样板。即便不样板,那个时代还没有扩招,想来能入清华者多非等闲之辈。由此细节,可见当时在要求进步的青年人的眼里,余永泽几乎是落后和不革命的代表,不但为革命女青年斥之,更为革命文学女青年所唾弃。影响之深远不仅限于我们这些小屁孩儿,甚至波及到比俺智商高多了的清华学生。


我等未能免俗,自然会对小说原型感兴趣。记忆中,张中行被问及张杨分手一事时,老人只有一句话:“人各有见,人各有道(大意)。”读张的琐话,感觉他是一个本分人,追求旧学,喜好旧物,这自然和充满革命激情的女青年格格不入。他被戴了那么多年的标签,最后也就一句话带过。除了是个男人之外,是否还有对杨沫的怜悯呢?(我瞎猜,行老地下莫怪)。我怀疑,若无意识形态主导,青春之歌能有那么大的影响吗?好比鲁迅和马一浮,同为绍兴人,并一同应过试(马还是榜上头名),但后来声名大异。我这代人年轻时,若非学界家庭,大概只知有鲁不知有马。


与以前所读个人回忆录不同,<<琐话>>说的都是别(旧)人,从章太炎、胡适、辜鸿铭、刘半农、周作人开头,再说到粱漱溟、朱自清、熊十力、俞平伯、叶圣陶、张伯驹、废名等。这些人中,俺们打小儿就知道只有朱自清和叶圣陶两位。其余的也听说过某些,但不是反面人物就是面目不清。即便是正面人物也有浓化稀释之分。此外,还有一些完全被蒸发掉的:温源宁、杨丙辰、刘叔雅、周叔迦、马叙伦、顾羡季、孙以悌、叶恭绰、归懋仪、张纶英等。如今上网溜狗虽然方便,但若连狗名都不知,上哪儿找去?虽说历史都是当代史,是掌握话语权者的历史,可是抹得这么干净,不留一丝痕迹也就是49年之后二十来年的事儿。


因为谈的是别人和名人,行老个性又本分,书中无论叙述评说还是臧否,都少有流露感情,更不用说情绪了。但细看,还是能看出写者和被写者的远近。比如对老师熊十力:“熊先生的治学态度成就,我都很佩服。至于结论,恕不能不怀疑。….我是比熊先生的外道更加外道的人,总是相信西”儒“罗素的想法,现时代搞哲学,应该以科学为基础,用科学的方法。我有时想,二十世纪以来,“相对伦”都通行了,有些人在用大镜子观察河外星空,有些人在用小镜子寻找基本粒子,还有人在用什么方法钻研生命,如果我们还是纠缠体用的关系,心性的底里,这还有什么意义吗?--就此打住;不然恐怕真要对老师不敬了。“


在琐话中,作者两次写到苦雨斋主人。谈到周作人,不能不提到日伪的那一段。这一提又必然引出文人气节、因人废言和文如其人等一系列的事情上去。张与周相近相投,难以躲开这个争议人物。文字一起头,他就说周大事糊涂小事清楚(同意)。评完了人评文,他说周的文字不写某种柔情豪情(同意),他还提到周的<<往昔三十首>>“语淡而意厚”(没读过,不敢说)。他评说周的文字“朴实清淡”,我倒蛮同意。下引周作人的诗:


往昔幼小时,吾爱灸糕担。

夕阳下长街,门外闻呼唤。

竹笼架熬盘,瓦钵炽白炭。

上灸黄米糕,一钱买一片。

麻粢值四文,豆沙裹作馅。

年糕如水晶,上有桂花糁。

品物虽不多,大抵甜且暖。

儿童围作圈,探囊竟买啖。

亦有贫家儿,衔指倚门看。

所缺一文钱,无奈英雄汉。


张评周文字是“陶潜加一些释,无烟火气是淡。” 周为人处世也如此,据说某人曾因求职被周的门人挡驾,于是骂到周府,周不但不生气还雇用了,说是“能骂到人家府上,是多么难得,多么值得同情(大意)”。这人确不像树人那么愤,但却坏了气节。中国文人看重气节,一直循因人废言废文的传统。理智上说似乎不该如此,但人是感情的动物,怎能完全理性。待时间流逝,感情慢慢地淡了,一些人的文字也能出来了。最近听说广西师大正在编周作人全集,钟叔河主编。至于“文如其人” 又是中国文化思维传统的典型表达。其实人不如其文多了去了,文如其人的趋近率可以从1%---90%,端看个性直率和自我认知的程度。有位杂志主编曾对我说,若喜欢TA的文字,千万不要去认识TA,特别不要和TA旅行,因为旅行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为人。


写实的东西受限于事实,不能乱写,写名人又更难一些。太有名的被人写得太多,难出新意,而不那么有名就得有妙人趣事,否则写出来谁看?读完两册<<琐话>>,感觉这几十个人物同质性颇高,其个体并没有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虽然个体是历史的儿女,心理是文化积淀的产物,但个体还是应有相当大的差异,怎么会这样相似呢?


张的行文风格极“淡” ,但无论怎么“淡”,字里行间还能看出其个性,本份人的喜厌。因为本份,他与旁人的关系不远不近。处于动荡时代,一是出于中国文人的傲气,不愿和名人或得势者沾边,二是出于自保,少牵连多事为妙。他的“顺生” ,说白了就是俺是一个平头百姓,没太多奢望,请给我一小块儿地方安稳活着就行了。琐话的内容也确如作者所言比较“琐屑”(行老说这话是自谦,而我说这话就有些不敬了) ,世故多,鲜活少。但,我还是能欣赏“秀才人情纸半张” 之类世故的。中国文人走的路历来是主路多,岔道少,49年之后更是如此,能平安活着已不容易,多少人还敢玩妖娥子,连想都不敢想,何来鲜活?分明?也难为了作者!


作者笔淡心淡,反观90年代,中国已经太热闹了,倒成就了“淡”的风景。按照我的审美,文学作品看文字更看境界,周作人在境界上总及不上鲁迅。然而,当代中国连张中行这样的“淡”人物都属稀有,也出不来他书中描述的那些人物,于是“淡”出了名气。


顺便说一句,读了<<琐话>>,心态不止淡而且有点老,不建议年轻女士读它。烟火气重的读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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