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诞生快百年了。几年来一直想写点文字,可是总是觉得没有能力写这个大题目。乘这个日志写下点滴,不必成文。下面的文字,摘自给一位网友的信,未做修改。请大家批评。下面的言论说到无能的中央比独裁的中央好,有无政府主义之倾向。
我从小喜欢听我爷爷说民国时期南京的故事。如1947年南京选国代。我近年特别想知道,近百年中国宪政到底意味着什么。民国是不是一个错误?如果没有武昌起义,中国是不是要好得多?1912年的临时约法,我觉得是最好的立宪文件,因为那是个先共和再民主的最好办法。我觉得,立宪的成功,关键不是有没有普选,也不是宪法条文是不是成熟。甚至没有成文宪法也无所谓(象英国)。关键的地方是是不是全国各政治力量愿意接受一个妥协的和平政府权力分享和交接的构架。这个构架是什么无所谓,但其形成过程必须是经过各方的竞争和接受。这些想法不是我的,是已故大陆留学生杨小凯的(我很崇拜他)。以这个标准来重新审视清末民初历史,我觉得清末预备立宪是个了不起的历史机会。1908年的各省咨议局选举和大清律,提供了民国首届国会选举到执政的基础。从立宪的意义上来说,同盟会的革命只加速了立宪,却破坏了本来可以达到的好得多的政治平衡。袁世凯获得了过多的政治筹码,却不会善用,从一个英雄变成了狗熊。同盟会的革命连加速国会召开的作用都没有后来说的那么大。1908-1909年的请开国会有几百万人签名,是个大得多的民意。
民国立宪,也是可歌可泣。最了不起的是赵恒惕在湖南的自治(1921-1926)。没有省的自治,哪里能有像样的民国立宪?从孙中山到55宪草,到1946年的国大宪法,都是误入歧途。最近我在找湖南自治的书看。成功的立宪都是源自草根的自治。
我是个历史偶然论信徒,觉得成文历史上只记录了发生了事,扼杀了本来可以发生的好多种结果,是一种对好奇心的tyranny,对于我这样好奇心重的,忍无可忍。我对清末预备立宪的兴趣,就是因此而来。立宪有什么意思呢?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没有结婚,两个人可以同居,可以有孩子,家庭要婚姻干什么?可是,不管在什么文化里,婚姻都是极正式的仪式,意义深远。君主制覆灭后,国家主权没有了合法性,20世纪这个世界就一直在挣扎,特别是没有立宪成功的地方。中国大陆的政府合法性(ligitimacy)危机,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大过。
君主制下,君主统治人民的权力来源或者象朱元璋那样自称是天授,或者是血缘继承,合法性(legitimacy是更加确切的词,中文做合法合法合理都不恰当)没有争议。大家就象家庭一样和和气气,孔夫子说得很地道了,不用多说了。君主制垮了,政府的统治权来源是什么地方来的,成了20世纪争论不休的问题。甲午战争后,朝鲜割让给日本;日俄战争后,日本殖民朝鲜。朝鲜人说了,你们都是什么人跑来我们这里当皇帝。我们能接受的统治者,必须是我们自己,就是朝鲜民族(朝鲜南方对此称呼可能有争议),吃辣白菜的干活。就是当时风靡全球的民族国家主权的风潮。国家主权来自民族认同,是个退步,因为太笼统了。那个缺胳膊瞎了一只眼的将军,只要能赶走外国佬,就能做大总统。胡志明这么死心塌地的共产国际分子,也敢靠高声朗颂美国宪法,顺理成章当建国之父。中国没有外国佬可赶,不是不愿,而是不能也。所以这样的总统没出来,便求其次,由人民来授权同意。民国就是这么一个企图。同盟会驱赶异族有功,人气也很旺,虽然本身没有多少条汉子。辛亥革命成功,同盟会革命任务完成。下面是怎么当政。谁来组织内阁?为什么给你来当权而不是别人?除了立宪行宪,没有其他大家可以接受的框架。我认为当时这legitimacy是个很实在的概念,来自临时约法,不是空的,也很有效,比如挡住了张勋的复辟。中国人从来没有靠各路政治力量妥协并以和平同意的规则来组织政府,以后也没有过。这件事情的发生,主要功劳是宋教仁。他把激进,喜爱暴力的准黑社会组织 - 同盟会改组成积极竞选国会的国民党。国民党在1913年国会竞选中成第一大党,宋总理受命组阁势在必行。宋这么做,同盟会元老开始并不以为然,孙文干脆离开政坛去研究建铁路了。事后来看,这不是太好了。我手里有一本宋教仁到各地竞选演讲的集子,读来才知道宋不是一般的人物。现在中国大陆莺歌燕舞,一片盛世景象,其实,却面临私生子的尴尬。老毛的legitimacy是革命,还有无产阶级专政。现在都没有了。为什么中共还在台上?国家这么乱,当权的怎么可以老不下台?我相信,除了立宪,找不到其他legitimacy。 国共原来是匪成一家,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所以,国民党执政(或训政)时的各种版本宪法,大陆没有人感兴趣。于是近年好多人开始追溯晚清的预备立宪。我也因此一叶遮目,跟着起哄。我不知道民国正版历史是怎么说的,但心想国民党由激进同盟会兄弟开始,对咨议局的老爷们不太放在眼里,是可能的,是不是对当时的非革命共和潮流轻视了?当时各省的选举,和两次请开国会,形成很强的制约北京清政府的力量。梁启超在纪念辛亥革命十周年的时候演讲,说得公允。他说当时辛亥革命成功,是文武和流,才把中央推翻的。清末立宪,没有学生什么事。当时学制刚改(还是清政府的功劳)。北京大学的学生运动宿舍里培养的还是旧式官僚学生 - 早上跑茶馆,下午跑戏院。那时全国几百个报纸政党自由发言,中央政府收不到足够的税,穷得快破产了,各省的抗议不绝,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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