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林：【读书笔记】中国的巨债长城 (5)

• 我们的次贷危机

很多经济学家认为铁岭那样的‘鬼城’在中国的整体经济中并不说明太大问题。  但作者不认同这样的观点。 作者认为铁岭那样的城市说明了中国的城镇化进程已经被地方政府对发展的盲目追求所劫持。

The consulting firm McKinsey预测，到2030年，中国将会有10亿城市人口。  中国将用50年时间完成美国花了100年完成的城镇化进程。 按照这个预测，中国的城镇化还有很多的空间和潜力。  未来中国还需要更多更大的城市。 但是，作者的观点是： 未来很多城镇化的空间的事实并不能说明现在所建的就是必要的，合理的。  “Just because China needs things that haven’t yet been built, that doesn’t mean that everything that gets built is truly needed.”

中国的城镇化已经成为地方政府维持发展的鸦片。 世界银行对城镇化的定义是：enabling parallel process in rapid growth。  换句话说，城镇化和经济的迅速发展是个并行的过程，它可以支持经济发展，但不能成为经济发展的主要驱动力。 中国现在的发展模式是把车放到了马前面。 它的后果就是巨大的浪费。  铁岭模式，以及它在全中国的泛滥所带来的金融问题，并不能被未来的城镇化进程所修正和改善。

世界上大部分国家不会在平地上凭空造一座城市，然后再等人一点点地搬进去，把城市填满。  这对巨大的投资来说实在太危险，失败系数太大。 但这种做法，无论是凭空造城，或在城市外围建一个新区，在中国已是司空见惯。  有时候会让人觉得，经济的基本规则在中国是失效的。 中国确实有很多城市和新区被这样造出来，最后被填满，虽然有些地方花了很长时间，比如上海浦东。  

河南郑州是李克强扶持的另一个典型，一个相对成功的例子。  郑州从2000年开始建新区，把城市的规模扩大到原来的2倍。  郑州是河南的省会，是陇海铁路和京广铁路的交汇处，有着地理和交通的优势。  2013年，美国60 Minutes 节目做了一档有关中国房产泡沫的节目，主持人走在郑州空旷的街道上，向观众展示中国的‘鬼城’。  但就在节目播出的时候，郑州迎来了它命运的转折点： 它成功吸引了富士康在郑州建厂。 但这个转折点的代价也非常的昂贵。 看看下面这个市政府为吸引富士康而送上的礼单：（下面的数字在书中都用了美元记号，我实在不太敢相信，所以附上英文原文）

• 市政府为富士康提供2.5亿的贷款。（a $250 million load）

• 从富士康按规定需要向地方上缴的社会安全基金中每年减免100万元。 （lower the amount Foxconn was required to contribute toward social security funding by up to $100 million a year）

• 建新的发电机。 （build new power generators）

• 政府出资15亿，帮助建工厂的厂房和宿舍。  （contributed $1.5 billion to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factory and dormitory housing）

• 政府补贴以降低运输成本，和降低5%的电费。  （provided subsidies to reduce shipping costs and to reduce the cost of power by 5%）

• 免去前5年的企业税和VAT，以及第二个5年50%的企业税和VAT。  （eliminated corporate tax and VAT for the first five years, to be followed by tax rate of only half the usual level for the next five years ）

郑州真正的收获是那些跟随富士康来到郑州的企业，特别是手机制造商。  至今为止，有人统计，全球八个智能手机中就有一个是在郑州制造的。 过去那些离开郑州到外地找工作的人，开始回到郑州来。

在作者看来，郑州的例子，并不是说明鬼城变成热闹的大城市只是个时间问题，相反，它展示了要扭转一个鬼城的局面是多么的艰难和昂贵。  郑州的成功是无法被轻易复制的。 今天，富士康已经在计划向印度发展。

在一个个铁岭那样不成功的例子背后是堆积如山的政府负债。  据中国媒体的统计，到2013年，经过7年的投资建设，铁岭新区一共花费了260亿人民币（$3.8 billion）。  

把铁岭和美国北卡城市Raleigh做个比较，就可以更好的理解这些数字的意义。

北卡罗来纳州的Raleigh市和铁岭有着相似的人口。  到2015年中，铁岭的政府负债从8年前的零上升为70亿人民币，相当于11亿美金。 在同一年，Raleigh有15亿美金的负债。  Raleigh是美国发展最快的城市之一。 预期在2015到2030年之间，Raleigh的人口将增加15万人。 这个人口的上升速度也相当于铁岭当年规划中的预期。  Raleigh也向银行贷款，投资了很多和铁岭相似的项目：改进了水利和排污系统，修建了公路，桥梁，和公园，还计划建一条轻轨。 但是，两个城市最重要的区别是：Raleigh的经济总量是铁岭的10倍。 所以，Raleigh的负债可以靠它自身的经济税收来负担，人口也会随着经济的增长，就业机会的提升而提升。 而铁岭则像一辆有着庞大豪华车身的车子，没有与之相配的引擎，既开不快也开不远。

外国人总是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中国拔地而起的大楼和光鲜气派的城市设施。  全球顶尖的建筑设计师都趋之若鹜地奔向中国那些大型的城建项目。 但是如果人们认为中国可以一直这样建下去，而不受金融债务地限制，那就大错特错了。 “It is a serious illusion.”

中国地方政府的债务问题，不仅仅只在数目，更在它上升的速度。  到2008年底，地方政府债务总额是5.6trillion元。 8年后，上升为16.2trillion，相当于2.5trillion美元。 美国联邦和州的总债务是3.1trillion美元，超过中国。 但是美国的经济总量是中国的1.5倍。 而且，美国用了整整200年积累到了现在这个债务规模。  很多中国的地方政府完全没有能力偿还它们的债务，很多只能靠借更多的债来维持它们的发展。

已故的中国经济学家成思危说： 地方政府债务就是我们的次贷危机。

北京很清楚问题的严重性，也想尽办法解决。  1990年，北京禁止地方政府直接向银行贷款。  但是，地方政府很快就有了对策。 各地纷纷设立地方政府融资平台（LGFV），也就是设立公司，以公司的名义向银行贷款。  这些融资平台从90年代开始出现，在08年金融海啸期间，由于中央政府的眼开眼闭，有意放松政策，而遍地开花。 有统计称，全国有大约一万个地方政府融资平台。

当越来越多的政府坏账隐藏在银行金融体系，最坏的结果不是金融系统的崩塌，最坏的结果是，有朝一日地方政府再也没有金融资源来支持必要的城镇建设，投资真正的经济开发项目。      

世界上大部分的基建项目都通过两种方式来还债，一是通过自身的收费或盈利功能来偿还贷款。 另一种方式是政府通过提高税收来还贷。  中国的地方政府并没有独立的决定权来增税。 而且中国的地方税收已经非常的紧缺。 然而，中国的地方政府有一样资源是由它们独立支配的，那就是土地。  在由投资引导的经济繁荣中，土地，占着非常核心的地位。

下一章就要来讲一讲土地的故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