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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子:漫谈南京话三则

2009-4-8 11:00 PM| 发布者: 昨夜雨| 查看: 1662| 评论: 0

摘要: 一、尴尬省会,不南不北 本人虽是北方侉子,但在南京生活多年,学会了南京话

一、尴尬省会,不南不北

本人虽是北方侉子,但在南京生活多年,学会了南京话。什么水平呢?这么说吧,讲日常用语,购物打的伍的,冒充本地人几能乱真,鲜有人怀疑我是冒牌货。只是一些当地的老同学老同事听我讲南京话会感觉怪怪的,要他们挑剔一下我的南京话有什么问题,他们又挑不出任何毛病,只好承认:“正宗还是蛮正宗的,就是有点......嗨,说不上来!”

南京话的口音总的说来和安徽话比较接近,尤其安徽马鞍山一带,离南京不过几十公里,口音和南京人没有很大差别。想来并不奇怪,南京人口在抗战初期由于南京大屠杀而剧减。后来逐渐增长的人口,想必大部分来自邻近的地区,主要是安徽。

除了顺长江往南几十公里以外的镇江,口音和南京差不多,南京话口音和本省其他城市,差别要大得多。扬州离南京也不过几十公里,但地处长江以北,大江一隔,口音就很不一样了。所以扬州口音常常受到南京人的嘲笑,编出不少笑话,什么“小扬州,到上海,上海的汽车交关关!......”在我印象里,所谓苏北话,是以扬州话为代表的。咱们小站有不少苏北人,还开了一条苏北同乡线,不知道他们是否同意我的论断。

提起扬州,都说是个“小城市”,但殊不知,历史上扬州从来不小,自从隋炀帝开了运河,扬州的地位就举足轻重。例如,马可波罗在扬州当过官,对扬州的繁华就有长篇记叙。但近代经济重心东移至沿海以后,扬州沦为“小城市”,扬州人扬州话也备受歧视,尤其受上海人歧视。南京人不过跟着起哄而已。这是题外话,且按下不表。

南京人跟着上海人瞎起哄,歧视苏北人,歧视北方人(本人对此偶有感受),自己却够不上“苏南人”的格。首先,口音就和苏州无锡常州宜兴等苏南城市大相径庭。语言学上大致将汉语分为南方语系和北方语系,两个语系的分界线和长江有个交点,大致在常州。所以南京话属于北方语系,和江苏大部分城市的口音隔着一个大语系。实际上在上海人耳朵里,南京话和苏北话没有区别,也是“缸吧赤佬”(江北赤佬)。这一点让南京人十分委屈,我们南京明明是在江南,为什么要把我们打成江北人?何况我们还是省会?就连苏南人也不承认南京算“江南”。母校有位老师,无锡人,对我讲了他对“江南”这个地理概念的界定,他的观点在苏南很有代表性。“江南”是指太湖周围,太湖平原,这一带气候,地貌,语言,生活方式等等都很接近,南京接近徽南丘陵地带,自然不属于江南。

再扯宽一点。大部分省份的省会城市都是本省的经济文化中心,因而当地的口音也往往是本省的“标准”地方方言,是本省的“官话”,例如郑州,武汉,长沙,南昌,广州,济南,太原,西安,成都等等。但江苏是个例外,省会南京话绝不是“标准江苏话”。实际上江苏省根本没有“标准江苏话”。说得再泛一些,各省的省会城市对全省都有文化上的向心力,唯独南京似乎对江苏省缺乏文化向心力。几年前网上流传一个无风不起浪的传言,说中央正在研究将全国划为50个省份,还有一张省份划分草案地图,上面将南京和苏南分开,而跟合肥划成一个省。当时我一看就觉得不无道理。

二、南京话和天津话

刚从北京来到南京时,觉得南京话很像天津话,很多字的声调往下走。为什么会有这种印象?南京和天津有什么渊源吗?两地相距毕竟不近。直到前两年看到天津作家冯骥才一篇关于天津人来历的文章,才悟出答案:原来南京话和天津话同出一源:安徽话。

试着在网上搜冯骥才的这篇文章,不果。但找到另一篇,作者不详,谈到天津话的语源在安徽:

“十年前,贾长华撰文《奇特的“天津方言岛”》,介绍天津话的语源在安徽。天津人在宿州附近的固镇,不论说“嘛话”问“嘛事”当地人都听得懂,把天津口音视为乡音。根据考察结论:天津话的语源,出自淮河平原以宿州为中心的周围地区。淮军驻守繁衍天津人之说毋庸置疑。几个朋友曾参与修地方志,求证天津的先民,百姓口传:都是跟着燕王扫北来的。”“说不定天津时调,还是凤阳花鼓调转化来的呢!当年西沽的太平花鼓会享誉津门,行会时唱的就是凤阳花鼓调或是昆曲。须知,天津人唱昆曲唱的是北昆,也是徽腔徽调。”http://www.iuchina.cn/cyzn-front/news/news_show/2006-12/425.html

难怪初听南京话那么耳熟。

三、南京话的语音特点

不过你要是以为自己熟悉天津方言,听南京话就不费劲,那可就错了。南京话虽属北方语系,但和普通话相距甚远,如果你不像我一样用心琢磨个一年半载,可能还是稀里糊涂听不懂。

很多人都知道南京话声母N/L不分,韵尾N/NG不分。所谓“不分”,就是两个在普通话中有明显区分的音(语音学上叫“音位”),在南京话里是同一个音,同一音位。举几个例子说说这4个音素。

当你听到说“大兴和秀花上了床”,先别断定发生了绯闻而情绪激动,你得打听清楚,那是不是说俩人登船而去,“上了船”而已,没啥稀奇。南京话船/床根本是同一个音。

“老刘”这俩字到了南京人口中,就出现至少四种可能:老刘/老牛/脑瘤/闹牛。“老刘和老牛都长了脑瘤!”乍一听你要能听明白算你能。

“南林”(南京林业大学)有几种排列组合?南林/南陵/南宁/蓝凌(我一朋友就叫这名)/兰林/兰宁/。

南京人自己也深知这点先天不足,所以他们要攻普通话难关,先从这一点入手。不过知易行难,谈何容易。有人苦练半生,还是摆脱不掉这点“南京大萝卜”味。嘎子婆便是一例。还有一位同事女孩,长得那份标致,那份标准,给北京来的电影导演一眼看中,叫去一考试,普通话不行,分不清N/L/N/NG,通不过。大家替她惋惜得长吁短叹。

南京话还有ZCS/ZHCHSH不分的问题,这是个普遍问题,非南京话独有,咱就不提了。

以上所谈不过是常识,谁都知道的事,没啥了不起。下面我要清清嗓,严肃地介绍一点自己的研究成果,让你明白,南京话的麻烦远不止N/L/N/NG/ZCS/ZHCHSH,南京人一辈子也讲不好普通话事出有因。

光知道两个韵尾:前鼻音(N)和后鼻音(NG)混为一个音,这还不够,你还没有意识到,南京话这个鼻韵音实际上只是一个鼻音而已,并不是完全的鼻韵音。例如:“a-n-安”和“a-ng-昂”,在南京话里都只发带鼻音的a。你可以试试,张口发a-,一边a---一边用鼻子哼,这时你发的音就是南京话里的“安”和“昂”。会法语的人,一听就明白,这种带鼻音的元音,法文里就有。

南京话实在是省略得严重不靠谱。

所以南京人口中的“兵”字,不仅和“斌”字完全是同一音,而且和“逼”字十分接近。说个不雅的笑话。单位里新分来了一位大学生叫王斌,很快就给南京人叫成“玩逼”,边叫边坏笑。“王斌”/“玩逼”实在没有多大差别,第二个字带不带鼻音而已。

奇怪的是,有些没有鼻韵的字,受到后面字的影响,他们也会加上鼻韵。典型例子是“夜班”,在实际南京话里的发音是yen(1声,韵母是带鼻音的e)man(4声),乍一听,像“烟漫”。为什么如此离谱?分析起来相当复杂了。用嘴讲解比较容易说得清,写出来难免啰嗦拗口,就省了吧。

再说复合元音。南京话里根本没有复合元音,ao,ai,ou,ei,uo,这些复合元音一律简化单元音,ao变成o;ai变e^等等。这种情况再加上儿化音,就变得很滑稽。例如“碟儿”发“der”而不是“dier”;“筷儿”发“kur”而不是“kuar”。他们嫌复合元音麻烦。实在回避不了的复合儿化音,他们竟然分成两个音来发,例如“片儿汤”,想必这是个是北方传来的词,没有相应的单元音来简化,你猜他们怎么说?“今儿(ger)食堂卖什么?”“屁眼儿(pi-er)汤。”

南京话喜欢用儿化音,这一点倒是和北京土话相像,举两个例子比较比较。老北京讲“笤帚”一词怎么讲?“tiao-or”,“帚”字不仅儿化,而且省略了声母ZH,和“笤”字连成一体,结果俩字听起来像一个字。南京土话里也有类似现象。南京人常用“狗日东西”骂人,这“狗日”俩字,就是一个连体儿化音,“日”字省略声母R,儿化,和“狗”(发ge)连成一体:ge-r。

总之,南京话里到处有简化的现象,结果成为音素大大减少的语音系统。由繁入简易,由简入繁难, 让南京人去学“复杂”的普通话真是勉为其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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