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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京:这一次回国 第三季

2017-3-26 07:48 AM| 发布者: 星光| 查看: 908| 评论: 6|原作者: 黎京

摘要: 回国特别想见的是冷明。其实我俩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了。第一次见是在黎烈南家。那次也是我与黎教授初次见面。尽管我们是同一时间去的草原,却在离开锡林浩特后分道扬镳,他们被分配到西乌旗,我去了东乌旗 ...
    回国特别想见的是冷明。其实我俩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了。
第一次见是在黎烈南家。那次也是我与黎教授初次见面。尽管我们是同一时间去的草原,却在离开锡林浩特后分道扬镳,他们被分配到西乌旗,我去了东乌旗。再相遇时却是四十多年后了。
那次一直是我们在聊天,冷明坐在一旁静静地听。
那时我对冷明的印象只限于他写了一本关于草原的小说,而具体写了什么几乎一无所知。听黎教授讲起,记的唯一的评价就是真实。也是因此引起我的好奇,很想找机会安静下来细细读。
第二次见冷明是在一次聚餐上。那次人并不多。加上我记得是五人。在民族学院那边一家蒙古人开的饭馆。喝奶茶,吃手把肉,然后聊起蒙古民歌及土尔扈特蒙古人。冷明依旧是坐在那里很少出声。聚餐结束,冷明把他写的小说送给我。说实话,在纸媒上阅读相比网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纸媒可以不讲究姿势、地点、环境,随时都可以进入阅读状态。而网络在当时就很受限制。其实那时我已经在网上下载了冷明的小说《为了你走遍草原》,只是几次都进入不了状态,没办法安静下来细细读。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读。
第三次是在2014年的春天。我在北京的时间很短,还是相约冷明再次相见。这次是在他家。几个人说起了草原上的很多事,畅谈甚欢。
在冷明博客上看到过他描写草原的文章,最大的感触就是冷,最多的联想也是冷。因为草原的冷在我身上似乎烙上了印记,几十年都无法磨掉。更确切的说,就是每次读到那些片段时,都会被冷明的笔触带回严寒的草原冬天,还有那飞舞旋转裹挟起雪团狂暴砸在人身上的白毛风。就像那个时代,表面的红火很难融化人们内心的坚冰。我从来没有跟冷明说起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想到草原的初衷,可是感觉大概当初他选择到草原也许与我有共同的地方。有此一说,源于我们两个有相似的童年且年龄相仿。

十八岁的磨难

1969年深秋,我正在放羊,突然接到家里电报,要我火速回京。父亲戴着“反革命”帽子被劳改多年,我插队一年有余,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归心似箭。十天后到家,没能见到父母,他们领着弟弟、妹妹,被强制轰回了四川老家。

大姐结婚不久,二姐当了工人,还有年逾花甲的奶奶,我一心要革命,奔赴祖国边疆,要把一腔热血献给党中央、毛主席,可现在有谁能知?我一个大小伙子在北京无所事事,无工资、无粮票、无户口,只能吃奶奶的口粮,父母一家生死未卜,心灰意冷,百无聊赖,恰逢牧民其木德、破丹僧来北京玩,我决意一起回去。

10月底北京渐寒,我买了顶栽绒帽,身穿蒙古袍,脚蹬高腰马靴,与好友一起到照像馆合了影,我就穿着这身衣服与其木德、破丹僧踏上了回草原的路。

坐火车到赤峰,听说西乌又是大雪灾,每年冬天,巴林左旗农民赶着驴车、马车到草原,用炒米换些油肉,其木德是大队会计,会几句汉话,心地善良,一向怜悯搞副业的穷农民,名声在外。我们来到左旗与西乌交界处,往日翻过麦日图坝就是锡盟草原,大雪把麦日图坝堵的严严实实,插翅也难飞过。

坝根乌兰坝村有个张姓包工头,自告奋勇送我们走黑里黑坝。老张头赶毛驴车,我们仨坐着辆胶轮小车,一匹瘦瘦的老马,驮着我们几个走了一天来到黑里黑脚下。黑漆漆的大山不见一个人影,老张头赶着毛驴车打道回府,幸好找到个用树枝搭起的窝棚,我们半蹲半坐将就一宿。其木德、破丹僧出身贫牧,一个会计一个主任,第一次出远门有备而来,他俩身穿羊羔皮里儿蓝绸缎面蒙古袍,既轻快又暖和,袖口是水貂马蹄袖,头戴火红的狐狸皮草原帽,脚蹬带毡里儿的蒙古靴。我把栽绒帽扎紧,只有一层薄薄棉花的夹蒙古袍穿在棉衣外,脚上是高筒单马靴,寒风刺骨,四周一片寂静,肚里饿,身上冷,打着哆嗦,盼着天明。

天刚蒙蒙亮,套上瘦马翻越大坝,没走几步,几个人全傻了眼。一条小路又陡且险盘旋而上,路上巨石挡道,老张头说黑里黑坝除了苏联红军打日本鬼子那时候走过一次,这些年从来没人走过,让我们恍然大悟。突然,灌木丛里的牛群让人眼前一亮,其木德、破丹僧不愧是经验老道的牧民,我们把牛群拢到一块,他俩慢慢靠近大犍牛,嘴里咂咂有声,用手一把抓住牛犄角,解下蒙古袍腰带拴在小车上,如法炮制,连抓了两头套车的犍牛,中间是马,两边是牛,一个人牵马,两个人在车轱辘两边,牛和马往上拉的同时,一边一个人搬住车轱辘发力,大约六七个小时,终于登上了坝顶。黑里黑名不虚传,南边树林密布怪石嶙峋,北边白雪皑皑,好像是两个世界。天气变得异常寒冷,雪地里老马不堪重负,我们只能走走停停,饥寒交迫,疲惫不堪,天刚擦黑,摸到一处罕乌拉公社北京知青的冬营盘,吃饱喝足,第二天往罕乌拉公社走去。

老天仿佛有意考验我,清晨,飘起了雪花,不一会儿,白毛风扑天盖地席卷而来。

其木德、破丹僧用马蹄袖捂着脸在前面开道,我紧跟着小马车蹒跚而行,嘴里哈出的气在栽绒帽子边结成了白霜,单薄的马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又是一整天,筋疲力尽,天黑前总算到了罕乌拉公社所在地。

第二天,我们与大队七八辆买粮食的牛车结伴而行,人和车裹在风雪里,前面的人看不见后面的车,凛冽的寒风吹透身上的衣服,我用两只手揉搓僵硬麻木的脸,后来手也僵了,不知道身上哪个部位冻得更历害,更需要照料。一阵阵强烈的风雪不停地袭来,在耳畔怒吼咆哮,凶狠地撕扯我单薄的衣帽,刀割般刺痛着我的脸颊,简直要把栽绒帽下的脑袋揪下来。在狂风暴雪中,几乎难以呼吸,像有个魔鬼用铁爪把人紧紧抓住,拖进地狱。昏天黑地,什么都看不清,风一直刮,雪一直下,天寒地冻步履维艰,坐车吧,会把人冻僵,走吧,一天没吃东西,我虚弱得简直要一头栽进雪里。牛鼻孔里喷出的热气被刺骨的寒风向后吹去,牛嘴巴、鼻子、眼睛、眉毛冻上了一团团冰雾。出奇的寒冷让健壮的牧民在牛车上坐不到几分钟,就要跳下车,趟着厚厚的大雪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跋涉,有这样一个交通工具,毕竟不会把人抛弃在荒山野岭。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体壮如牛穿着铠甲似皮衣的牧民在寒风中疲惫不堪,一长串牛车在风雪中一步一步缓慢挪动,暴风雪越刮越猛,我坐在牛车上蜷缩成一团,身上、头上都是雪,好似一尊冰雕。

冰冷的大队部空无一人,其木德一家收留了我。大嫂用自家白茬羊皮缝了顶草原帽,白惨惨又丑又大的羊皮帽遮住我流脓淌水满是冻疮的脸,几天后,我骑上马与其木德、破丹僧又踏上了二百里外走场的征程。十八岁与死亡擦肩而过,殊不知,这只是我在草原二十二年的开始。


二十二年。什么概念。

那是我32岁那年,孩子快要出生,在医院产科门外焦急等待。同时还有一年轻人。就好像难友似的,相互间都想安慰对方,于是就闲聊起来。我问他今年多大。他的回答使我吃惊不小。他说,我们都是22岁。我与他竟然相差十岁。也就是说,他及夫人都是22岁。

看到冷明这篇文章的结尾,使我不由想起这件事。

22岁,有些人成为人父人母。也算是成就了一代人。可是每个人在这22年里的经历却是那么的不相同。


这次回国,到北京后就在微信上联系冷明,商量见面的事。冷明在微信上让我找些当年在草原生活过的朋友一起热闹一下。我自然就先想到了刘玉平。于是赶快设法联系。好在最终联系上了。预定在安定门内的车撵店胡同,那里有一家内蒙人开的小餐馆,叫蜗牛食堂。名字满怪的。

草原上回来的朋友多是忘不掉奶茶、奶豆腐、手把肉、羊血肠的。要想在城里吃到这些也只能找蒙古人来京开的饭馆。这家蜗牛食堂是经人推荐后在网上找到的,谁也不知道那里的手把肉和奶茶地道不。

约定是上午十点半在蜗牛见面。我去得比较早,是想顺便沿路看看。以前在交道口盖过楼,应该说对那一带是比较熟悉的。所谓熟悉,该算作历史,重新走过却无处不新鲜,老安内的影子几乎寻不到,可见变化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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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引用 2017-3-26 11:49 PM
不能想象当初的你们
引用 2017-3-26 05:10 PM
写得真好,看着过瘾啊。
引用 2017-3-26 03:02 PM
黎京: 据说,那一带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几乎都是他接生的。
泪奔!   
引用 2017-3-26 01:35 PM
mist: 黎京兄好!

在蒙古生活了22年,不容易啊。照片是你的朋友冷明吧?小伙子真英俊。

交道口,多熟悉的地名啊。
据说,那一带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几乎都是他接生的。
引用 2017-3-26 01:03 PM
黎京兄好!

在蒙古生活了22年,不容易啊。照片是你的朋友冷明吧?小伙子真英俊。

交道口,多熟悉的地名啊。
引用 2017-3-26 02:08 AM
小京,那里的羊肉地道不?我也想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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