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人：醉酒•四大名著（中）

《水浒》

一部《水浒》，离开了酒，故事的精彩就少了许多。智劫生辰纲，麻翻众豪客，蒙汗药就是溶在酒中的哈。有意思的是，书中豪客们解渴，喝的都是酒而不是水。

还有许许多多跟酒相关的故事，总结起来，基本上都可以套用一个公式：喝酒——醉酒——惹祸——避祸——再喝酒——再醉酒——再惹祸——再避祸，如此循环，直到上山落草。

先说花和尚鲁智深吧。

是滴是滴，拳打镇关西，鲁提辖是醒着的，大早上就跑到镇关西的肉铺里，消停他好半天，怎么能醉着去哩？可是啊，起因却是因为头天跟九纹龙史进邂遇吃酒，隔壁阁子里有人哭泣，闹得鲁大官人心烦，才有了第二天的精彩故事。

拳打镇关西，也有个讲究。第一拳正打在鼻子上，开的是油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第二拳，却是打在眼眶际眉梢上，开的是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第三拳，又往外偏了一点，打在太阳穴上，做的是一全堂水陆的道场∶磐儿，钹儿，铙儿，一齐响。三拳下去，镇关西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看官看到了么，没开酒铺，没有醉眼，更没有朦胧。而是有声有色，声是水陆道场，色是彩帛铺，声音明亮，色彩鲜艳。再加上开头就来的油铺，诸味齐全，呵呵，这不是多媒体全方位的感受么。不用醉，醒着的人，都能感受到。鲁提辖也没醉，知道镇关西挨不过去了，闯祸啦，那还不赶紧开溜，避祸！

幸亏鲁提辖是个福人，走投无路之处，便有贵人出现。但在世俗之地没法呆下去，只好在五台山上出家为僧。不过五台山上清规戒律太多，鲁提辖是个军官，又是个粗人，半路出家，那受得了这个，尤其是没有酒喝。所以逮到机会，免不了要痛饮一场。好在五台山文殊院的长老是个高人，看得清鲁智深的慧根，第一回醉酒便饶过了他。但第二回，下了五台山不光喝得酩酊大醉，还弄了半支狗肉来，不光自己吃了，还把剩下的狗腿揣在怀中带回山来强喂其他和尚。酒醉了发酒疯，半山上打坏了半山亭还不算，到了山门前，把那守门的金刚也打个稀烂，进得院门，又打伤数十人。这下祸闯大了，长老再强势，但众僧客却受不了了。五台山文殊院，分明是呆不下去了，还是得避祸，去东京大相国寺吧。鲁智深好和尚是没法做的，只好做花和尚。当然后面还有桃花村销金帐里狠揍小霸王，大相国寺菜园里倒拔垂杨柳的故事，为林冲出场作了串联铺垫。不过鲁智深上山落草是因为替林冲打抱不平，得罪了高衙内，没法在大相国寺安身了。这是个异数，不过俺也没说俺上面那公式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哈。

再说行者武松。

这故事到了打虎武松那里，就更不得了了。

景阳岗，人家卖酒三碗不过岗，卖了三碗就不再卖了。他武二郎却只管吃得快活，前后共吃了十八碗，爽啊！吃完了，就要继续赶路，过景阳岗。人家店家说，客官请留步，因为前面景阳冈上有只吊睛白额大虫，晚了出来伤人，所以要白天巳午未三个时辰三二十人结队过冈。武二郎可不信这邪，乘着酒兴，只管走上冈子来。路上在破庙中看到公文告示，方知端的有虎。要转身再回酒店，又怕人耻笑。人道是酒胆包天，仗着酒劲，一步步挨上岗子来。上了岗子，酒力发作，身上焦热，便要去那光挞挞大青石上躺下，就在那将要睡去的时刻，大虫窜出来了，于是好一顿痛打。

这武二郎也是，人家明明说了三碗不过岗，酒过了三碗就不卖了，喝了三碗就不能过岗了。但武二郎一概不理。到了岗上来，看见官家告示，知道大虫是真的了，但还是不回头。这不是惹祸么？如果没有那股酒劲，不知道武二郎作何想。但如果真的没有那股酒劲，这《水浒》也就没法写，武二郎的故事也就没法传了，因为这景阳岗一过，世人都知道了打虎的武松。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杀潘金莲、西门庆，替武大郎报仇啦。虽说主意已定，但还是要敬请乡邻，酒过七巡，礼数到了，酒也喝高了，才开始说话审讯，当然接着就是杀人，潘金莲、西门庆是跑不了的啦。这一段因为报仇要紧，便没那么多心思喝酒了。武松醉没醉不知道，但杀了人，虽说事出有因，还是犯了法，发配是免不了的。

发配的路上过十字坡，那是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开野店的地方。不过武松没醉，还清醒得很，知道这里面有机关蹊晓，不像鲁智深那么个莽和尚，一下子就着了道儿。

等到了发配的目的地孟州，遇上了金眼彪施恩百般照顾。原来人家是有所求，干嘛？去打蒋门神。那快活林在城外，施恩要骑马去。武松说不必，不光要走着去，而且还要“无三不过望”，就是一路出城去，遇着一个酒店便要吃三碗酒，若无三碗时便不过酒望子去。不管是酒肆还是村醪小酒店，见到酒望子就喝三碗，一路过去，也吃了三、四十碗酒。“虽然带着五七分酒，却装做十分醉的，前颠後偃，东倒西歪，来到林子前，”接着醉打蒋门神收复快活林的故事就不用俺重复啦。但当年看《水浒》，记得有一段专门描写武松醉打蒋门神的，说这么这么一掌切下去，而且看的是反方向，凸显醉态。但上网一查，却发现没有这段描写，也许是俺记错了。

但蒋门神也不是好惹的，人家也有来头，有背景，有关系，背景关系就是施恩老爹的上司张都监。这打了蒋门神，当然是惹了祸了。人家就设局，把武松坑了，下了大牢，然后就是发配恩州牢城，暗地里却是要在发配的路上把武松做了。当然武二郎可不是那么好受摆布的，飞云浦把两个要做暗算的公人还有两个帮手都杀了，且看书中描写：“当时武松立於桥上寻思了半晌，踌躇起来，怨恨冲天：‘不杀得张都监，如何出得这口恨气！’”回到城中，到了张都监家中，却是见人便杀，就凭一句话：“恁地却饶你不得！”当然蒋门神、张团练、张都监一个不拉。临了，还在白粉墙上用血写下八个大字：“杀人者，打虎武松也！”看得让人血脉喷张哈。当然杀了那么多人，武二郎就只好做行者，上山落草啦。当然啦，上山之前，还要醉打一回孔亮。

看官，这醉打蒋门神，可是传唱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故事了。关键的关键，就是要体现这醉意。虽说打蒋门神是既定方向，但这过程铺垫，书中却是极尽笔墨，怎么“无三不过望”，怎么显出十分醉意，又把蒋门神的小妾下人打了个遍，然后才面对正主。其实真正打蒋门神，也就一个回合，用了一招叫做“玉环步，鸳鸯脚”，蒋门神就倒在地上只有挨打的份了。但武二郎醉眼朦胧，却是神勇无敌，却是让人唠叨不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