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姐

二平

孙小姐

“哎呀，老青来了，快，快，快，开台。”孙小姐斜倚在士多店的门口，嘴巴里还叼着半支燃烧的红塔山牌香烟。我故意卖了个关子，“哎呦，小孙，今儿个真不巧，大哥晚上还有事儿，完不成了呢。”孙小姐立刻上前一步，把烟卷从嘴巴里拿出来，“什么？你不玩？你不玩来这里干什么？想成心气死我不成？老青，你别扯，今晚上你不能拆台，这三缺一，没你不能成局，我还就想跟你玩呢。你给不给我面子？”我听小孙这么说，就不怀好意地一笑，“行，那我就晚上哪儿都不去了，陪你打牌。”小孙醒过腔来，“你这家伙，不是好人，就是来打牌的嘛，还忽悠我。”这要是换了我，会倒打一枪反问，“哟，晚上有事儿，那就不玩了，回家看电视。”小孙性子直爽，到底是年龄小，容易上我的圈套。小孙叫我总是老青老青的，跟她在一起，我很容易觉察到自己的老派。

孙小姐到底多大，这个我肯定是不好意思问的，更是不能问的，男女之间就那么简单的一问，容易造成天大的误会。不过据我猜测，孙小姐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我从她额头上断定的，一个纹都没有，而且不擦雪花膏的皮肤也满富弹性，我们当年都有过那样的年龄。不同的渠道都表明，孙小姐是上海人，我又估计她不是主城区的上海人，八成是外县的，因为城里的上海人都认为他们那地方世界上最好，哪里肯跑到深圳这沙漠来。

我得形容一下孙小姐的相貌，那是相当漂亮的一个女人。大眼睛，里面充满年轻人的那种精气神儿，和中老年妇女眼睛里放出来的光迥然有别。瓜子脸，就是有些江南人秀气的那种感觉，不过有一次孙小姐倒跟我说过，她还是在东北出生成长了一段的。孙小姐个子不算太高，但也不是矮了吧唧的那种。孙小姐这天穿了一件新衣服，前胸上缀满了亮片，有点儿八十年代舞台上港台女星的那个装扮。我说，“小孙今天穿这身真是漂亮，不一般。”夸女人漂亮是百试不爽的暗器，当然孙小姐还是真漂亮的，她就说，“真的呀？你可别骗我。”我再肯定性地表个态，“小孙，老哥骗你干啥？你问问这里的人谁敢说小孙不漂亮？”小孙哈哈哈大笑，“就是，谁敢说我不漂亮？我跟他拼命。打麻将赢死他。哼。”小孙这一哼，把女人的那种媚态完好无损地表达出来，挺自然的，还不那么烦人。

孙小姐的男朋友来过一次麻将局，开始我还不晓得那男孩是谁。反正从他的样子来看，实在推导不出两个人的恋爱关系来，那男友大脑袋，小眼睛，头发还有些自然曲毛。男友一直站在她身后，直到孙小姐发了个令子，说，“行了，你赶快给我回去吧，别站我身后，从你来到现在我一把都没和。妈的，都是你带来的破运气。赶快走赶快走。”孙小姐说完不久，那男友就走了，临走前还问孙小姐，“你还要什么饮料不？我拿给你。”孙小姐说，“烦人，不要，你快走就行了，老在这里害我输钱。”我想孙小姐这男友肯定是给她狐媚子似的迷住了心窍，长得漂亮，再加上床第之欢，心甘情愿地接受女人折磨，这样的男人多得是。

这个孙小姐身上有两种行为与众不同，一个是抽烟，一个是讲粗口。打起麻将来，孙小姐的烟抽得很厉害，云吞雾绕的，她感觉特别享受。我都多少年不吸烟了，一个牌友吸烟还没问题，两个或者以上的牌友都吸烟，我就很有些吃不消。把电风扇打开吹，一边抓牌看牌，风就把烟雾吹进我的眼睛里。我说，“小孙，你赶快别抽了，抽烟多的人，身上有臭味儿。”小孙回我说，“妈的，真是胡扯。你们男人才臭呢。输了这么多钱，不抽烟干什么？”烟雾迷住我的眼睛，呛出泪水来，孙小姐幸灾乐祸得前仰后合的，“哈哈哈，你看你那样子，好笑死了。还第一次见你这种泪流满面的。哈哈哈。”我说，“小孙，你再抽，就不跟你玩了。”孙小姐复我说，“好好好，照顾你。这会儿不抽了。”她说完，就把吸了半截的烟卷丢掉。打牌的时候孙小姐话多，输钱的时候话更多，偶尔就摔摔牌，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妈了个B的，刚上听，你们就和牌，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他妈一个好东西，害我不和牌。”男人们当然都是笑，有时候大笑。

我前边讲孙小姐容貌如花，还没谈到孙小姐的一个重要体征，她的乳房发育特别成功。夏日大热的天，孙小姐的裙子多得是，掉着样的穿。我想孙小姐是对自己的乳房特别自信，所以她有几件裙子大体上属于好莱坞明星的那种露胸装。前边U字形把胸脯摆出来，然后两边的乳房处鼓鼓的，我一度怀疑孙小姐高耸的胸部是不是去医院里塞了些橡胶什么的，反正比一般女人的要大许多，就比我们小区里育儿妇女的胸也都大。孙小姐穿着这样的时装出来打牌，我经常能比照出钱钟书说的那个熟食铺子鲍小姐。女人年轻，形体美，不就是给男人看的么？给你们看，让你们想入非非，晕死你们这些臭货。

我和孙小姐坐在对面打牌有过那么几次了，一抬头抓牌，就得先扫一眼孙小姐的胸脯，这也没办法的事情，那胸脯就在你面前，除非戴个墨镜打盲人牌。孙小姐也有一件系扣的T恤，好像那扣子总是系不严，有几次还松松垮垮地开了，这一抬头，乳房白花花的边缘是入目的。一桌子牌，四个人，有人偷光我也是知道的，我虽然戴眼镜近视，但对这种事情丝毫不差，全部看在眼睛里。我说，“小孙哪，又开始发糖衣炮弹了，是不？”孙小姐就赶紧系扣子，撇着嘴说，“你们这些臭男人，都他妈是色鬼。看麻将，老看我做什么？”大家哄笑。也不知道是我分散了注意力，还是女人的胸罩确实有邪气，反正几次坐小孙对面都输了钱的。前段时间，外镇上有个赌鬼打完通宵，早晨踩车回家，有个女人的乳罩落下巷子，刚巧遮住他眼睛，害得他重重地随着单车跌了一跤。赌鬼起身大骂晦气，楼上的女人也不示弱，一巷子的人为这事儿闹了半晌。女人当然骂说赌鬼输钱活该了，摔死了都不解恨。

我在网上和别人争吵民主的话题，有此突然想问问孙小姐，“小孙哪，问你个事儿。”小孙说，“说。”我说，“你对民主怎么看？”小孙问我，“啥民主啊？”我说，“就是选举政治啥的？”小孙说，“选举什么？”我说，“就是市民行使选举权利什么的，你怎么看？”小孙说，“爱选谁选谁，管我屁事儿。谁要能给我涨工资，我就选谁。哎？我说你这人有病啊。快鸡巴给我停，没事儿你问这些没用的干啥？你赶快打电话凑人打麻将。还什么鸟民主？打麻将就是民主。”

2009/7/21

观天下

二平有才。
“打麻将就是民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