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ghua：月饼会

今天去剪头发， 因为中秋节快到了， 和剪头发的杨太太闲聊，自然聊起了中秋节。

杨太太是香港来的扬州人， 给她剪了二十多年的头发， 每次剪头发总有很多可以聊的，从她当初因为父亲做生意失败， 她小学毕业就去当学徒帮父亲还债。 怎么跟先生认识，  再跟着当厨师的先生到德国， 然后怀老二时一个人大着肚子带着老大辗转到了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的美国生产，到香港的时势， Costco 的good deals... 。杨太太是一位不折不扣传统勤俭持家孝顺父母公婆友爱手足的中国女性。今天聊着聊着就说起从前香港还有“ 月饼会”，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问， 果然是用月饼当成到期时的标的会。

所谓的“会",台湾叫互助会， 由一群人组成， 每个月像储蓄般把钱交给会头， 需要用钱的人每个月头时， 以利率高低来决定谁得标。 需要钱的当然就用高利率去标。 群里没人需要用钱时， 可以以很低的利息标到。 当然有时候也会付比银行的利率高， 但没有繁琐的手续， 方便又快，同一个群的人也可以借此存钱并赚比银行好的利息。 风险是如果有一个人倒会拿了钱就跑了， 那会头得负责，要不大家都要承受损失。 在经济不好的时候， 倒会的事情屡见不鲜。 所以一般人都只跟熟悉的人跟会。 记得从前家里买房子时，就是妈妈标了几个会才有头期款的会。

但是月饼会的最终标的就是月饼。 杨太太说那时候她妈妈就参加月饼会， 每个人要先想好当年月饼要订的盒数， 然后按月存入一笔钱， 到了中秋节时就领先前订的盒数。 我觉得挺好的是可以把预算按月交出去， 在不富裕的情况下， 的确是个好方法， 不会到了过节时才觉得财务吃紧，听起来更像月饼的分期付款。

但是杨太太说她并不喜欢吃月饼， 反而是饼店在送月饼时会特别会加送两个小猪形状的饼，颜色鲜艳，造型可爱。 可惜每次都是留给最小的两个弟弟妹妹， 没有她的份。 偶尔弟弟妹妹不想拿， 才有她这老六的份， 当有机会得到小猪饼时，她特别开心，她说时还眉开眼笑地。 我心里为这 middle kid 有点抱不平， 但是杨太太说时就是笑着说的，没什么埋怨父母的意思，就是觉得弟弟妹妹小， 让他们是应该的，庆幸她有这样的豁达和大度。末了她说， 也碰过倒会的。 有时候她妈妈也会选比较不出名的饼店去参加月饼会， 有一年饼店倒了， 那年他们就拿不到月饼， 交出去的钱自然也是肉包子打狗。 没有月饼的中秋节对当时的大人小孩应该也是个不小的遗憾吧。

杨太太一边帮我吹着头发，嗡嗡声中想起旧日的家里过中秋节时总有很多月饼， 有妈妈学生家长送的， 有爸爸办公厅拿回来的礼盒，堆满房间的窗台。 八角形的月饼盒里铺着五颜六色金金闪闪的金葱，月饼有凤梨的， 豆沙的， 枣泥的，还有火腿的。。。但最最喜欢还是有咸蛋黄的，包在枣泥里， 真就像夜里的一轮明月；爸妈喜欢的则是甜中带咸的台式绿豆凸。。。

嗡嗡声乍停了，杨太太再用梳子认真地做最后的整理， 我回过神来戴起眼镜看着镜子里有着妈妈模样的自己， 对妈妈笑了一下。 走出杨太太家， 心想该去买一盒月饼了， 一盒双黄的，一盒绿豆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