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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24 00:5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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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不安的父母多次向门尼报告布兰达的表现和自己的担忧。
门尼却认为,布兰达的这些行为并不奇怪,这是一种女孩性格上“假小子”(tomboyism)的表现。针对布兰达的表现,门尼开出的“药方”是,要给布兰达营造一个完全的女性环境,反复教育布兰达说,“她”是一个女孩,和男孩不一样;父母要向孩子展示男女性别的不同,在孩子们面前裸体,展示男女性器官的区别。有一次,门尼要求利马夫妇将双胞胎一起带到霍普金斯来。然后避开他们的父母,亲自教育布兰达男女性器官的区别,教两个孩子做性交的动作: 他要求布兰达趴着,让布莱恩以后背体位的形式用胯下撞击布兰达的臀部,摆出诸如“传教士体位”(missionary position)等性交姿势,并当场摄影。他又要求这对兄弟脱光衣服进行“生殖器检查”。门尼认为这种幼童期的“性交预演”(sexual rehearsal play)可以建立一个“健康的性别认同”。(同上, p.87)。
1972年,就在布兰达作为一个女孩面对着无数困扰的时候,门尼向社会公布了这个病例, 以这对双胞胎为例,对媒体说,布兰达的父母一直报告,布兰达从男孩“改造”成女孩的过程进展良好,说明社会环境可以改变人的生物性。他的研究表明, 这对双胞胎“显而易见谁做男孩,谁做女孩,都不是问题”,而他的这一“成就”将可以与达尔文进化论相比。(同上, p.78)
其实,就在门尼在鼓吹社会环境可以改变生物性的时候,一位年轻的学者,当时还是堪萨斯(University of Kansas)大学研究生的戴蒙德(Milton Diamond)以他的实验为基础,提出人出生前的因素给性别认同在文化上,学习上和环境上的可能性设定了限制。他以生物学、心理学、人类学、内分泌学上的证据为基础,提出性别是“硬编码”(hard-coded), 即由生物的染色体、荷尔蒙决定的。门尼以双性人的研究为证据,并不能得出儿童心理性别中性的结论,因为双性人本身就是染色体、荷尔蒙不正常的结果。加拿大的一个研究团队也得出结论,即使出生时是双性的儿童,将来成为男性还是女性,仍然是由染色体、性腺和荷尔蒙决定。门尼的理论根本就没有根据。(同上, p.44-47)然而,由于门尼在性学界的巨大影响, 而且他给激进左派、激进女性主义理论提供了“科学”基础,不同意见、反对声浪,无论怎样合理、科学,也无法撼动门尼理论、阻止他的挑战自然的事业。
七.
在利马家里,事情却变得越来越绝望。
从七岁开始,布兰达就害怕再去霍普金斯。每次去见门尼, 父母都得哄骗加利诱。到了可以完成阴道再造的年纪,“她”强烈反抗去做手术,声称“不想做女孩”。(同上, p.92)在学校里, “她”不信任任何新认识的人或者新环境,恐惧自己的性器官被人动过手脚,开始有了自杀倾向。至于学业,就更不用说了,“她”比同龄的孩子低两年。到了青春期开始,在人际交往上,“她”愿意和女孩亲近(门尼解释说,那是一种“同性恋”倾向,不足为虑)。后来“她”回忆说,那时候,因为抗拒做一个女孩,却受到环境的种种压迫,已经神经崩溃(nervous breakdown, Colapinto, 2000, p.96)。
学校也为“她”担忧,请儿童指导门诊部(Child Guidance Clinic)组织心理学家给“她”作了一次评估。评估的结果是,“她”就象个男孩,但现在让“她”返回到作为一个男孩生活,为时已晚。
这样的结果,使得利马家庭濒临崩溃:父母都感到绝望,认为自己对孩子犯罪。父亲开始酗酒,母亲想到要自杀。同胞兄弟长期处在一个不正常的家庭中,焦虑、失落,患了忧郁症。但门尼还在粉饰,继续把这个病例作为支持他“儿童心理性别中性论”的证据。他修改布兰达的病史记录,谎称布兰达的状态,“父母都满意”。(同上, p.114-115)
在全家人为布兰达的状况精神快要崩溃的情况下,布兰达的心理医生,建议家长告诉“她”真相,认为这样做或许能够改善“她”的状况。父母接受了建议,对布兰达说明“她”婴儿期曾因手术事故而不得不做人造阴道手术。在布兰达的强烈抗争之下,“她”还是哭着被迫做了后续的人造阴道手术。1977年,“她”十二岁,开始使用女性荷尔蒙。不愿成为女孩的“她”,拒绝服用。门尼和“她”的父母则恐吓说,如果不用荷尔蒙,“她”的身体就不会发育成正常大小。在强迫、诱骗之下,被迫开始荷尔蒙治疗,乳房开始发育了,而嗓音却还是男声。布兰达为之感到羞耻,从此不肯再去医院、再见门尼、再做手术。(同上, p.131)“她”对父母说,如果再要“她”去见门尼,就自杀!(同上, p.141)由于医院、医生给“她”带来痛苦,“她”恨一切医生,曾企图杀死医生。
一方面“她”具有男性心理,不愿做女孩;另一方面,环境压迫“她”,非要“她”做女孩不可。在极度痛苦之下,“她”两度自杀。幸而发现得早,抢救及时,最后活下来了。而父母看到“她”如此痛苦,心痛如绞,一度考虑过,是否让“她”死去以解脱痛苦。(同上, p.188)
八.
利马一家的遭遇,在当地流传开来,公众议论纷纷,终于引起了主流媒体的关注。
当时,BBC有一档揭示医学丑闻的节目。了解到这一案例,BBC安排记者去采访这个家庭。
采访中,记者注意到布兰达的男性外形,男性心理,学业问题,社交孤立,心理极度痛苦,等等。母亲则在记者前哭诉,自觉害了孩子,认为自己接受了门尼的理论,被洗脑了。布兰达的心理医生也承认,布兰达的变性失败了。
当BBC前往霍普金斯采访门尼的时候,他却大发雷霆,拒绝采访,也禁止记者采访他那个部门的任何人。他还写信给BBC的总裁,威胁要采取法律手段来对付这些侵犯他“隐私”的记者。但BBC总裁没有被吓倒。记者们继续深入调查这个案例,访问了戴蒙德。戴蒙德向他们系统阐述了他的研究结论:象门尼那样,给一个出生时正常的孩子,去做“性别指派”(sex assignment ),想让他成男孩就是男孩,想让他成为女孩就是女孩,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时,不是中性。
1980年3月19日,BBC的节目在英国播出。(同上, p.168-175)
九.
布兰达的状况,使得利马家终于认识到,这种状态如果继续下去,就是家庭的毁灭。是向“她”告知真相的时候了。
于是父亲痛哭失声地对布兰达说明了一切。布兰达终于认识到,自己并不是想做男人、反常的“怪女人”,“她”本来就是男儿,他的那些男性行为、心理是完全正常的。(同上, p.180)“她”反而冷静下来了。十五岁那年,“她”发誓要返回男儿身,开始以男性的形象出现,也把名字从布兰达改为戴维(David)。
然而,纠正已经铸成的大错,谈何容易!返回男儿身的过程同样痛苦、漫长。“她”不得不又开始男性荷尔蒙的治疗,切除乳房,还要做阴茎再造手术。所幸医学进步使得这些治疗,手术都很成功,布兰达终于以戴维的新身份,开始新生活。为了完成那些治疗,手术,他曾一年之内进医院18次。在22岁那年,完成了阴茎再造,24岁开始有性生活。从此以后,戴维认为,他一切都变了。
门尼呢?他对从布兰达到戴维演变保持沉默,只是从此不再引用这个例子来作为他理论的支持。他还散布说自己是BBC的牺牲品。而那位后来成为著名的性生物学家、夏威夷大学(University of Hawaii)教授的戴蒙德,终于到加拿大与戴维见了面。听到戴维讲述他那十多年的痛苦折磨,戴蒙德潸然泪下。在他的鼓励之下,戴维决定将他的惨痛经历公之于众。
1997年记者科拉平托(John Colapinto) 将其故事写成报导,发表于滚石杂志(Rolling Stone), 获得了全国杂志报导奖。2000年,他将报导充实为一本书,《自然造就了他:一个被作为女孩抚养的男孩》(As Nature Made Him: The Boy who Was raised as a Girl), 成了当年纽约时报畅销书。
但是,那种从男性被改造为女性,又从“女性”返回男性的折磨人的经历造成的伤痛,哪里就能轻易地生活中消失?
他的同胞兄弟布莱茵,长期生活在一个被扭曲的家庭中,与一个不知是姐妹还是兄弟的同胞一起生活,家内家外都受到许多打击、挫折,也曾经企图自杀。2002年因服用过量抗抑郁药而早死,年方36岁。
1990年,戴维和一位带着三个孩子的女性结婚。这段婚姻维持了14年。2004年5月2日,妻子对他说希望分居。两天之后,他开车到一家商场的停车场上,举枪自杀,结束了痛苦的一生,享年38。
利马夫妇痛诉,就是那个门尼,害了他们的两个孩子。
十.
我上面的叙述,除了最后戴维的自杀,全部是采自科拉平托的著作。作为一个有儿有女的人,在阅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抑制不住心灵的颤抖。对利马家庭遭受的痛苦,感同身受,几番抑制不住泪水。孩子们幼小的时候,我们为人父母, 哪一家不是为养育他们殚精竭虑、呵护他们无微不至、用《红楼梦》上的话说,就是“捧凤凰似的”?那些打着“科学”旗号的狂人,究竟为了什么要伤害这些本来就挣扎在底层的善良人们?
为了他们的狂想!
门尼自己遭受过父权的压迫,他就要反过来压迫天下的男性,内心希望阉割所有的男性。他们否认Nature造成的差异,认为一切来自Nurture, — 这一对词,我在1996年发表于《读书》的一篇文章中,译为“自然-使然”(吴道平 1996) — 企图用人为的方法,也就是“使然”(Nurture) , 向自然(Nature)挑战。
1848年,一个书生和一个工厂主,发表了《共产党宣言》。他们观察到社会的不公,阶级的对立,发誓向资本主义世界宣战,要以消灭现存社会为手段来实现他们无私产、无夫妇、无家庭、无阶级、无国家的狂想。“共产党人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意图。他们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马克思、恩格斯 1948)他们行使暴力的对象是社会,要颠覆的是人间秩序,鼓吹通过消灭有产者,来实现一种全社会的“结果平等”。经过一百多年的血腥实践,这一运动以上亿人生命的代价(Courtois,et al 1997),到1991年苏俄垮台,宣告彻底失败,只剩下少数的信奉者和实践者在苟延残喘。
101年之后,波伏娃等看到了男权社会对女性的不公,又掀起了一场以否认性别的生物性基础的运动。这次,他们的对象是自然,是宇宙秩序。他们要用手术刀、荷尔蒙来抹平两性间的差别,以实现他们心目中的所谓“两性平等”。这场运动愈演愈烈,市场越来越大,响应者越来越多, 已成燎原之势,恰如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共产主义运动。《英国每日快报》(UK Express)2018年9月16日报道,英国女孩接受“变性治疗”从2009 – 2010年的97人增加到2017-2018年的2510人, 10年间增加了4415%!(https://www.express.co.uk/news/u ... tion-penny-mordaunt)
戴蒙德大声疾呼,“让孩子远离手术刀”,至今美国也只有四个州立法禁止儿童变性。变性手术,已经成了一个年收入数千万美元的产业!
再看看下面的事实:
2021年5月28日,美国弗吉尼亚(Virginia)州劳登(Loudoun)郡石桥高中(Stone Bridge High School),一个自称是女性的男生在女卫生间性侵女生。此人不仅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而且同年10月6日在大道高中(Broad Run High School)犯下同样的罪行。其中一个女生的父亲去学校与校方讲理,反而被校方招来的警察逮捕。
2022年3月18日,在一片抗议声中,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变性人托马斯(Lia Thomas)获得美国大学体育联盟(The National Collegiate Athletic Association)女子500码自由泳冠军,成绩为4:33.24,比真女人、2020年东京奥运会400米自由泳银牌获得者、弗吉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Virginia)的维安特(Emma Weyant)快1.75秒。类似的事情已经在新泽西州中学女子游泳比赛中发生过:男性变性人先天生物性在体能上的压倒性的优势,使得女性无法在体育运动中与之争锋。
2022年11月19日,越南裔的男人阮(Brían Nguyen),并未做过变性手术和荷尔蒙治疗,仅仅凭他自称心理是女人,穿着打扮是女人,就获得了2023年新罕布什尔(New Hampshire)州大德里地区(Greater Derry)美国小姐的桂冠(Miss Greater Derry 2023)。
激进左派、激进女性主义者不是自我标榜是促进女性权益的理论家和实践者吗?他们理论的实践在一步步侵蚀原来毫无疑问属于女性的领地,究竟是增进了女性的权益还是在戕害女性?
激进左派、激进女性主义者的第一个特征就是伪善!就如他们能够为打破了一个海龟或珍稀鸟类的蛋而痛心疾首、大声谴责,却心安理得地主张自由堕胎一样!人的胚胎在他们心目中还不如海龟与鸟的胚胎!
十一.
激进左派、激进女性主义的第二个特征是,他们不承认基本事实,故意以他们的所谓“解释”来歪曲自人类诞生以来就无人怀疑的常识,比如强词夺理说生物性特征不能决定人的性别,等等,蛮不讲理。
在讨论问题的方法上,他们更是蛮横无理,经常不顾逻辑,这是他们的第三个特征。
比如,我们说人类分男女两性,他们就会举例子说,那不对,不也有双性人吗?有人说,男性平均数学能力高于女性,他们就说,难道一个男性数学不好,就不承认他为男人(李银河2012 )?
这就是毫无羞耻地以个别例子来否认统计事实。生物学上说,人分男女两性(出生是是双性人的估计只占0.05-1.7%);社会学、心理学研究说,男性数学能力比女性高(社会学、心理学研究同时也说,女性语言交际能力高于男性),那都是就统计的平均值而言,并没有否认有例外,有变异。就如说人的特征是两手有十个指头,心脏在人体左侧一样,都是基于大多数人的统计值而形成的理论,并没有否认存在六指人,心脏在身体右侧的人;也没有人说过两手十二指或者心脏在右侧,就他们就不是人;或者在对人体的描述上必须说“人双手有九指、十指、十一指、十二指;人的心脏在身体的左侧或右侧”,因为普遍规律和个别特例、变异在科学叙述上没有同等地位,不需要在陈述普遍规律时提及。
同样,男性数学能力平均高于女性与某男人数学不好,是普遍规律和个别事例的关系,并不能由此推出男女在数学上的差别不存在,或者说研究这种差别就是歧视。李银河说,这个例子一提出,那些主张男女能力在数学上有差别的人立马哑口无言(李银河 2012)。
这真是令人哑言失笑:即使社会学、心理学结果错了,男性数学能力不高于女性—那当然有可能—,那也只是研究上的错误,与存在例外、变异无关。李银河引用的那些所谓女性主义者用个别例子来否认统计结果,还志得意满地认为这一驳斥有一锤定音的功效,只是坐井观天、自曝其短;只能说明那些人思维训练太差,连科学研究基本常没有。这样思维水平的群体,他们所谓研究(更准确地说是狂想)得出的结论,有可能具备可靠性吗?
当然没有可能!
可怕的是,就如当年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实践,以其动人的口号、空想与承诺,在一个事实上存在阶级不平等的社会,曾经引起亿万群众为之入迷,为之献身。几位对人类文化有杰出贡献的人如罗曼罗兰、纪德、罗素、胡适,都曾对其有过幻想。只是到了付出上亿人的生命代价之后,人们才看到了那动人口号背后的血腥事实,懂得了《共产党宣言》逻辑的必然结果。这个过程走了150年!
如今,在男女事实上还不平等的状态下,激进左派和激进女性主义者,开始了一场以自然为对象的颠覆运动。他们的口号、空想与承诺,同样动人,同样能吸引涉世未深、不喜欢深入思考的公众,尤其是受过教育的青年人,同样会引起亿万人为之入迷、为之献身。这场运动才70年左右,方兴未艾。可以预期,其声势将愈加浩大,吸引的公众更多,更具有政治势力,深入更多的领域。
以暴力推翻社会秩序来实行消灭阶级,已经惨败;以向自然开战来消灭性别差别,逆天行事,其失败也无可避免。问题是,要使得公众认识到那些动人口号、空想和承诺背后的血腥而醒悟过来,看到向自然开战的逻辑结果,需要多长时间、流多少血、要付出多少人命的代价?
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
de Beauvior, Simone (1949/1956), The Second Sex, Jonathan Cape, London, UK;
Translated end edited by H. M. Parshley from Le Deuxième Sexe published in France by Librairie Gallimard, France
Colaplinto, John (2000), As Nature Made Him: the Boy Who Was Raised as a Girl,
Harper Perennial, New York, USA
Courtois,Stéphane, et al(1997/1999),The Black Book of Communism: Crimes, Terror, Repressio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Cambridge, USA. Translated by Jonathan Murphy & Mark Kramer from Le Livre noir du communisme: Crimes, terreur, répression , éditions Robert Laffont,France
李银河(2012), “性别问题上的生理决定论与社会建构论”,
https://www.aisixiang.com/data/54463.html(按:文章的年代是其被放入网站的时间。
此文是否在纸本刊物中发表过,什么时候发表过,网站均无说明)
马克思、恩格斯(1848), 《共产党宣言》,中共中央编译局,未注明根据什么版本的原文翻译。见https://news.12371.cn/2018/04/24/ARTI1524553638408468.shtml#dyz
吴道平(1996), “自然?使然?— 皮亚杰与乔姆斯基的一场辩论”, 《读书》1996年第6期,三联书店,北京
2022年12月
http://hx.cnd.org/?p=2172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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