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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Reader86 于 2020-12-22 02:55 PM 编辑
贝多芬的一生斗争 - 贝多芬之:天才绽放(八飞说乐三)
路德维希·范·贝多芬(1770年12月16日-1827年3月26日),集古典主义大成的德意志作曲家,也是一位钢琴演奏家,一共创作了9首编号交响曲、35首钢琴奏鸣曲(其中后32首带有编号)、10部小提琴奏鸣曲、16首弦乐四重奏、1部歌剧及2部弥撒等等。这些作品对音乐发展有着深远影响。在东亚,贝多芬被尊称为乐圣。
贝多芬与歌德不得不说的故事
1812年那个激情海啸的夏天,贝多芬在特普利茨遇到的,除了“永恒的爱人”,还有:歌德。连接歌德和贝多芬的,是已经在柏林嫁作人妇的灵魂妖姬裴笛纳。后来裴笛纳在《歌德与一个孩童的通信》中引述贝多芬1810年的信:“音乐是更高的天启,超过一切智慧和哲学。音乐是鼓舞人们创造新世界的美酒,而我即为人类酿造这荣耀之酒的酒神巴库斯。谁能参透我音乐的意义,便能超脱常人无法脱离的所有苦难。”
像不像上帝莅临,向人世宣言?
其实,这些云山雾罩的文字很可能都是贝蒂娜的文学创作。她出版自己跟歌德、昆德罗德、同父异母哥哥克莱门斯的通信集时都添油加醋甚至无中生有,因此广泛得罪全世界歌德迷与贝多芬迷。不过,如果没有她,贝多芬和歌德还真见不了面。
说这个故事之前,为了满足看官骚动不已的八卦春心,还要宣布一个事实:经两百余年科研,至今仍然无法确认裴笛纳是否曾与歌德或贝多芬在巫山上云雨。不过,是不是上过床,在当时也许是震惊天下的大号桃色八卦,但两百多年之后却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魂妖姬裴笛纳甫一见面就深为贝多芬的艺术激情折服。她告诉歌德,贝多芬对音乐如痴如狂,从拂晓工作到天黑,常常忘记吃饭,并且没有爱人。歌德回信说:“请向贝多芬传达我最衷心的问候,也请告诉他我很愿为结识他而做出牺牲。”歌德的意思就是他老人家作为德意志文化之半人半神,愿意赏光接见贝多芬。他建议在卡尔斯巴德:“我几乎每年都去那里”,而且:“说心底话,去结识贝多芬,即使是稍稍交换一下观点和感受也定会获益良多,为此我愿意牺牲一切。”
裴笛纳马上转告贝多芬,贝多芬很高兴得到这位欧洲文化泰斗的邀请,但却没有马上动身前往卡尔斯巴德。
因为,1810年,贝多芬也已是德意志文化名人。著名文学家E.T.A.霍夫曼这年两次在《大众音乐报》发表文章,因称赞贝多芬音乐“是永不止息的渴望,是浪漫主义的精华”而成为《第五交响曲》评论经典之作。而这时,浪漫主义音乐大师肖邦和舒曼刚出生。不过,霍夫曼犯了一个错误:他说贝多芬并非天生的声乐作曲家(就是说他写歌剧不行),对贝多芬而言,就像在刚刚演出失败的《费德里奥》尸体上又踩了一脚,而且只字不提他的最新声乐作品《基督在橄榄山上》的巨大成功,所以,贝多芬等到10年之后才感谢霍夫曼的评论。其实霍夫曼说得并不算离谱,《第五交响曲》和《热情奏鸣曲》开篇都非常阴郁,但结尾都慷慨激昂。霍夫曼在评论中说贝多芬的音乐中有“Ahnungen Ungeheuren”——F.约翰·亚当斯将其译为“a presentiment of the colossal”(预感巨大之物来临),这个“巨大之物”,简直可以直接称为“浪漫主义”。
所以,歌德当时诚然已经泰斗,但贝多芬也非吴下阿蒙,所以,他并没有马上应召,虽然当时他对歌德可称崇拜。1809年8月8日他在信中说:“歌德与席勒是莪相与荷马之外我最爱的诗人”。贝多芬的诗歌品味,证明他确实是个诗人。贝多芬只在波恩大学旁听过,但文学口味却奇高,他称歌德是“伟大、庄严、D小调式”,而小调是他最喜欢的调式。贝多芬觉得全欧洲都算上只有荷马、普卢塔克和莎士比亚超过歌德。他还为莎士比亚的《科利奥兰》写了序曲(1807),为历史剧《雅典的废墟》(1811)写了配乐。贝多芬梦想在全世界建立柏拉图式的哲学共和国。1820年他在谈话册中写到:“苏格拉底与耶稣是我的模范.”据裴笛纳说,1811年2月19日贝多芬致信她:“歌德的诗使我幸福。”1810年歌德描写荷兰民族英雄艾格蒙特为争取民族独立而牺牲的剧本《艾格蒙特》深深打动了贝多芬,这一年维也纳柏格剧院上演《艾格蒙特》,委托贝多芬配乐,贝多芬欣然接受,并且连写10段配乐。埃格蒙特殉难后乐队奏响配乐的第10段《胜利交响曲》在1814年3月25日与《战争交响曲》一起在克恩腾托剧院首演。
在裴笛纳极力撮合下,这两位世界文化伟人互相恭维,歌德邀请“贝多芬先生方便时造访魏玛”,而贝多芬希望“阁下”能评论下《艾格蒙特》配乐,并说布莱特科普夫与黑特出版社正要再给他寄一份《艾格蒙特》乐谱(意即准备转赠歌德)。
乐谱始终没寄到,而贝多芬也没有前往魏玛。
当然最终还是贝多芬做出让步。他于1812年7月6日动身前往特普利茨。
到达当天,诞生“永恒的爱人”。
那一天,贝多芬把世界音乐史上最伟大的诗篇《致永恒的爱人》放进抽屉。然后,他若无其事地跟歌德见面。虽然没有裴笛纳相伴,但这两位德意志文化巨星在1812年7月19、20、21和23日4次会谈,并一起散步。
结果,阶级崇高的魏玛公国枢密顾问歌德发现自己跟来自波恩小城、浑身充满革命火花的普罗分子贝多芬的气场南辕北辙。虽然第一次见面后歌德就致信太太伍碧丝:“我从未见过哪个艺术家比他更专注、更有活力、更深沉”,但1812年9月12日他致信朋友卡尔·弗里德里希·策尔特时却认为贝多芬不好相处:“我在特普利茨结识了贝多芬。我被他的天才震撼,不过他不幸是个不受任何控制的人。他完全让人无法忍耐。他觉得这个世界面目可憎,这当然无可厚非,但这并不能让世界变得对他或者他人更愉快。我们应当原谅他,替他惋惜,因为他的听力受损,虽然好像对他的音乐创作影响不大,但对他的社交影响可就大了。他本来就话不多,这下愈加惜字如金。”这个策尔特是柏林歌唱学院院长,为歌德终生好友。他早年非常反感贝多芬,在歌德这次与贝多芬见面7年之后(1819)还致信歌德八卦说:“人家说他疯了”。歌德对贝多芬印象不佳,很多来自策尔特的先入之见。搞笑的是,策尔特自己后来面见贝多芬,深为其伟大人格感召,摇身变为贝多芬铁杆粉丝,留下歌德独自在风中凌乱。
那边厢,普罗份子贝多芬对宫廷高官歌德也颇为失望。他8月9日致信自己的出版商布莱特科普夫与黑特时说:“歌德过于热衷宫廷,远超出诗人应有的尊严。”他在信中写道:“作为民族第一导师的诗人们都为了浮华虚荣而奋不顾身之时,还谈什么钢琴家所作所为的可笑之处呢?”
他没意识到,他自己,就是“作为民族第一导师”的“诗人”!
虽然不在现场,但裴笛纳仍然创作了贝多芬与歌德的会面,并记载了那个著名的故事:“君王与公卿尽可以委任教授与枢密顾问,尽可赏赐他们头衔与勋章;但他们不能造就伟人,不能造就超脱庸俗社会的心灵……当我和歌德这样的人在一起时,这些君侯贵胄应当感受到我们的伟大……昨天,我们在归途偶遇全体【奥地利】皇族,他们刚一出现,歌德就挣脱我的手臂站到路旁,我费尽口舌也不能让他继续前行,于是我按按帽子,扣上外衣钮子,背着手朝人丛最密处撞去。亲王与近臣堆成一坨,太子鲁道夫【贝多芬钢琴学生】对我脱帽;皇后先对我打招呼……这些大人先生是认得我的……为了好玩儿,我目送这队人马来到歌德面前。他依旧站在路边,90度鞠躬,脱帽于手。事后我大大教训他一顿,没给他留面子”(摘自“贝多芬致贝蒂娜书”)
现代研究证明,这个故事纯属杜撰,裴笛纳因此被歌德贝多芬研究者视为骗子。不过,她的粉丝却宣布裴笛纳开创了全新的文学流派——“书信体小说”。
就是说,他们也承认这个故事是假的。
说到这里,就要郑重澄清一个被裴笛纳申德勒之流包装出来的“贝多芬神话”,即贝多芬是个从来不鸟王公贵族并且最后征服了王公贵族的资产阶级英雄。
这是一个神话。虽然贝多芬确实不怎么鸟他们,而且最后确实也征服了他们。
此话怎讲?
看官须知,当时欧洲情况有些类似21世纪前20年的中国,王公贵族统治千年之后出现大批土豪,有钱,但除了钱屁都不懂。正如所罗门指出的那样,贝多芬从来都不是资产阶级的拥护者。当封·布劳恩伯爵劝告他《费德里奥》的音乐应当取悦新生的资产阶级时,贝多芬宣布:“我是不为那些平庸之辈作曲的!”
一直到去世,贝多芬的理想听众都是鲁道夫大公和里希诺夫斯基侯爵这样教养优良的维也纳贵族,就像他需要他们的钱和宫廷音乐厅(贝多芬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买门票就能进的大众音乐厅),而王公贵族也需要贝多芬装点他们的文化门面。贝多芬的金主没一个资产阶级暴发户,也没有约瑟夫国王那样的偏左派。事实上,约瑟夫去世之后资助贝多芬的几乎都是大右派:鲁道夫大公、里希诺夫斯基亲王、洛布科维茨亲王、拉祖莫夫斯基伯爵、埃多迪女伯爵、布劳恩伯爵以及布朗家族、“亲爱的、迷人的”的朱丽叶和贞洁得宁愿留下千古遗憾也坚决不跟贝多芬上床的约瑟芬、高贵的施瓦岑贝格亲王、和善的金斯基亲王……从安东·奥波尼伯爵到“出身最最最高贵的封·兹梅什卡尔先生”,这些人,才是贝多芬的理想听众,他的作品也几乎都题献给了他们。贝多芬用冷笑话嘲讽他们,但他们也享用过他罕有但机灵的奉承。即使贝多芬当众侮辱他们,在他们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吐痰,他也满足了维也纳社会名流的心理需要:他们高雅到可以宽容一个与海顿莫扎特这些音乐奴仆完全不一样的倨傲无礼的伟大天才,一位全心追求音乐的怪诞艺术家。宽容本身就是令宽容者愉快的行为艺术,而王公贵族的教养让他们深刻体会到这种行为艺术的唯美价值:他们深信,这样的“教养”,那些指甲缝里嵌满煤灰的资产阶级土豪至少一百年才能学会。
简言之,狂娟贝多芬的存在,反证了王公贵族的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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